作者 | 肖望编辑 | 杨布丁
“游戏公司得恶补一下金融知识了。”6月29日，某大型信托公司人士孟凡（化名）对作者吐槽道。
6月27日，据企查查APP显示，因营业信托纠纷，上海莉莉丝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米哈游科技（上海）有限公司分别起诉五矿国际信托有限公司，案件将于7月25日开庭。
莉莉丝和米哈游是近年风头正劲的游戏圈新贵，旗下《剑与远征》、《原神》等爆款手游受到大批玩家追捧氪金，堪比“印钞机”。
米哈游及莉莉丝疑似踩雷五矿信托“鼎兴”系列产品。“鼎兴”系列产品为房地产融资类产品，投向为世茂集团旗下项目的应收账款债权，总规模23亿元，于2021年3月末至6月中旬间成立，一年后到期。
在孟凡看来，早在2020年下半年以来，房地产公司资金链承压，风险开始不断暴露，稳健型投资者就不应该再买房地产类信托了。
米哈游、莉莉丝起诉五矿信托背后，是近年房地产信托密集暴露风险的缩影。据作者梳理，近年来理财踩雷房地产信托乃至其他信托、私募产品的上市公司不在少数。
游戏新贵“踩雷”房地产
游戏公司有钱任性早已不是秘密。
今年2月集团的一则新闻稿显示，米哈游年营收已突破200亿元。而莉莉丝在2021年年会上宣布向《剑与远征》项目组分红1.9亿元，人均奖励超211万元。
米哈游官网还在招聘FOF基金研究员，职责为挖掘潜在符合投资需求的FOF产品或者一二级基金，负责已投FOF产品的投后管理等。此举足以说明其账面资金充裕，正在为如何理财发愁。
市场上理财收益率不断下行，信托产品收益率颇具吸引力。招行APP显示，五矿信托“鼎兴”系列产品起购门槛为100万元或500万元，对应收益率分别为5.8%和6%。
据红星资本局，莉莉丝方面回应，总共23亿元的规模，公司只是少量参与。而米哈游表示不予置评。
这边两大游戏新贵起诉五矿信托信托兑付逾期，那边五矿信托也在向地产公司追债。
今年以来的开庭信息显示，因债权转让合同纠纷，五矿信托分别起诉了闽系房企董事局主席林腾蛟及阳光城上海、苏州、杭州、昆明、江西等地多个项目，起诉恒大地产集团及其兰州、成都、贵阳等地项目，同时还起诉了同行中融信托旗下的郑州、许昌房地产开发项目。此外，还有泰禾集团、山水文园等房企。
孟凡介绍，前两年业内相继收紧房地产信托业务之际，五矿信托的房地产信托业务逆势扩张，由此也获得了较好的业绩。在收益率方面，多数信托公司在5%-6%的水平，而五矿信托可以给到8%。
用益信托网统计显示，2020年1-9月，五矿信托的房地产信托发行规模超越光大信托，跃居行业第一，达754亿元。
五矿信托年报显示，其房地产资产规模自2019年大幅提升，至2020年房地产资产占信托资产的15.01%，规模达1055亿元；其当年营业收入、净利润也分别达到51.64亿元、27.84亿元的最好水平，跃居行业前列。
随着监管要求压降房地产信托规模、房地产违约上升，五矿信托业绩开始承压。
2021年报显示，五矿信托房地产资产占比下降至9.29%，规模为759.08亿元；营收和净利润分别为45.97亿元、23.62亿元，同比下降10.98%和15.14%。
五矿信托的地产朋友圈中，与恒大地产、宝能集团、泰禾集团、新力集团、花样年、奥园、中科建设等多家房企往来密切。随着恒大、宝能等房企债务危机蔓延，曾依靠房地产信托超车的五矿信托势必会受到牵连。
用益信托统计数据显示，房地产企业违约已成信托重灾区。2021年，房地产信托全年违约规模达917.11亿元，占比总违约规模61.34%。今年1~5月，房地产信托违约规模428.43亿元，占总违约规模比例达80.45%。
孟凡表示，米哈游这样的“金主”会受到各家金融机构争抢。信托产品的收益水平在固收类产品中最具吸引力，但在去年的市场行情下，投资者更应当关注信托产品的底层资产类型及风控措施，“有基建类、城投类以及上市公司类产品，但肯定不会买地产类”。
上市公司也被信托、私募“割韭菜”
踩雷房地产信托的不止有游戏新贵，更有老牌酒企（002304.SZ）。
洋河股份是信托理财的“老司机”，历年年报显示，其信托理财规模从2017年的67.75亿元飙升至2021年的127.34亿元。2021年，其委托理财发生额达到230.54亿元，理财及权益投资带来的投资收益有9亿元，占利润总额的9.05%。
地产信托雷声滚滚下，老司机难逃“翻车”。2021年报显示，洋河股份踩雷中信信托发行的恒大贵阳集合资金信托计划，对该产品计提减值3625.67万元。基于审慎原则，洋河股份对存续期的其他信托理财产品进行梳理，共计提减值准备2.51亿元，减值产品主要涉及恒大及宝能项目。此外，洋河股份还持有其他投向融创、碧桂园、等房地产企业项目的信托产品。
消费电子企业（300866.SZ）因购买的1亿元信托产品逾期，在6月9日还收到了深交所下发的问询函，要求其就购买理财产品的内控制度、受托人已有部分产品出现兑付风险仍购买其产品的原因进行说明。
去年6月，安克创新购买了1亿元中航651号信托理财产品，其底层资产为阳光城旗下的长沙尚东湾项目，但借款人未如约还本付息。安克创新称，公司对募集资金及自有资金委托理财进行风险排查，目前信托理财余额6.73亿元，除中航651号产品外，其他信托理财底层资产投向均与房地产无关。
2021年报显示，安克创新净利润为9.82亿元，当年募集资金及自有资金委托理财发生额共45.11亿元，公司购买理财产品取得的收益有1.18亿元，利润贡献占比达到12%。
100万门槛起投的信托、私募产品令普通投资者望而却步，在财大气粗的上市公司面前却不值一提。但随着理财打破刚兑、市场无风险收益下行，买信托、私募理财踩雷的上市公司也多了起来。
孟凡告诉作者，信托公司对上市公司极为青睐，会重点为其推荐全权委托组合，即提供定制化服务实现资产保值增值。上市公司则偏好一些标准化的固定收益类产品。
“以前信托产品有隐性刚兑，无风险收益率能达到7%的水平，还是比较好的投资品种。但现在要求打破刚兑，加上一些房地产公司风险较多暴露，信托公司处置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逾期项目就多了。”孟凡表示。
不完全统计，除洋河股份、安克创新外，近一年内，、、、控股子公司等购买的信托理财均出现过兑付逾期的情况。
上市公司、在理财时还曾踩雷私募产品，一度引发股民及交易所关注。接受时代财经采访时，康力电梯投资者关系部人士表示，以后再也不敢跟私募合作了，只能买低风险的银行理财产品。
孟凡介绍，以前一些大资金，甚至会直接包下信托公司的一个项目，例如10亿-20亿元的地产或基建类项目。但2020年下半年后基本就很少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方面，信托公司对地产项目开始谨慎，另一方面，大资金内部也加强了审核风控，对一个项目的投资比例有了限制以分散风险。
百亿现金只为“保本”吃利息
尽管如此，手握数十亿乃至上百亿资金，上市公司还是不愿意钱闲着。
在米哈游起诉五矿信托冲上热搜当天，刚刚募资450亿元的（300750.SZ）公告，将230亿元闲置募集资金用于购买安全性高、流动性好的保本型投资产品，“产品主体能够提供保本承诺”。
华南某上市公司董办人士张鸣（化名）对作者表示，这是很正常的操作。“450亿元肯定不可能一下子投下去，根据资金使用规划，将闲置的一半资金拿来做理财提高收益蛮好的。”
作者据wind统计，2021年有1300家上市公司认购理财，认购总金额达到13579亿元。今年以来至6月28日，已有904家上市公司认购理财，认购总金额5170.50亿元。
存款及银行理财是上市公司最爱，而信托、私募属于上市公司中的“另类投资”。据wind统计，截至6月28日，在904家购买理财的上市公司中，75%的上市公司购买的全部是银行理财及各类存款产品，购买信托产品的仅有51家，购买信托产品总金额71.48亿元，在上市公司理财份额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作者梳理，、以及可谓“最爱理财”的上市公司，在2018年以来的上市公司购买理财产品名单中，这三家公司一直稳居认购金额前十名。2021年，江苏国泰、欧普照明以及养元饮品认购理财的金额分别为323.6亿元、257.84亿元、144.43亿元。
今年以来至6月28日，上市公司认购理财金额最高的分别为江苏国泰、和，其认购理财金额分别为171.88亿元、101.7亿元及90亿元。
需要指出的是，中国电信去年8月正式回归A股，募资总额470.94亿元，居A股募资额整体第五位，跻身A股近十年最大IPO。而中信证券于今年3月完成A股和H股的配股募资，A股募资224亿元，H股募资60.4亿港元。中信证券表示，公司使用部分闲置募集资金进行现金管理是在确保不影响募集资金投资计划的前提下实施的，不会影响公司募集资金项目建设正常周转需要，不改变募资用途。
靠理财可以躺赢的上市公司非（699032.SH）莫属。2021年11月，“最贵新股”禾迈股份上市，公司原计划募资5.58亿元，但由于机构太热情，最终募了55.78亿元，超募近50亿元。
上市首日，公司计划将45亿元闲置资金用于现金管理，购买理财产品、大额存单等，由此引发股民争议。禾迈股份2020年、2021年净利润分别为1.04亿元、2.02亿元，假使其理财年化收益率达到3%，一年光利息就能净赚1.35亿元，超过其辛辛苦苦卖电气设备赚的钱。
上市公司理财并不能有钱任性。
张鸣指出，上市公司的理财资金主要分为自有资金和暂时闲置的募集资金。募集资金需要定向投到募投项目中，一般不允许拿去做证券投资或风险投资。自有资金可以，但也要走审议程序。参与产业链上下游的产业基金比较容易被市场接受。“拿去买不相干的产品如房地产信托或基金产品，都难以解释。在股东眼里，投入主营业务肯定是收益最大的。除非钱太多。”
多家购买理财的上市公司也表示，公司制定了理财产品业务管理制度，明确了理财产品的筛选标准、决策流程及投后管理等。
“养猪大户”的另类投资
尽管理财规模最高，但由于只买结构性存款，江苏国泰2021年理财产品收益为1.32亿元，与其他上市公司的理财收益相形见绌。
“站在上市公司角度，保本是第一位的。在满足安全性、流动性的前提下，提高一下收益也未尝不可。”张鸣表示。
在银行存款、理财收益跌到1%水平的当下，不少信托公司提供的产品收益率仍达到7%。
作者梳理，华东某上市公司将理财均衡分配在银行理财、证券理财、投资公司理财及信托产品中，其平均预计最低收益率达5.1%，收益水平在1300多家理财的上市公司中可以挤进前二十名。
公司方面对作者回复称，公司有专业的投资团队、风控团队对公司进行资产配置。理财都以稳健型产品为主，流动性很好，并且不涉及房地产信托项目，综合理财收益率在4%-5%。
“养猪大户”（300498.SZ）也曾是A股理财大户。作者梳理，其2017年至2019年间的认购金额在A股上市公司中稳定在前十名左右，分别达201.5亿元、134.18亿元、165.33亿元。但2020年及2021年，温氏股份都未再有认购理财。
当下的温氏股份正遭遇“猪周期”底部。其2019年大赚139.7亿元，2020年赚74.26亿，与此同时行业纷纷加大猪舍、母猪的投入扩产，温氏股份也不例外。但猪肉行情随即暴跌，温氏股份去年巨亏134亿元，今年一季度亏损37.63亿元，已无力理财。
不过，温氏股份披露，其于2011年就成立了专营私募股权投资、证券投资的温氏投资，截至2021年末，温氏投资持有的股票市值约45亿元，还有十余家企业正在IPO排队。公司表示，这几十亿随时可变现的财务投资，是公司资金的蓄水池，也是公司应对猪周期底部的有效手段之一。
“温氏投资挺舍得投入，挖来了的人专门做资本运营。”张鸣评价。资料显示，温氏股份副总裁、温氏投资首席运营官赵亮此前担任中金公司投行部执行总经理、保荐代表人，其2020年、2021年薪酬分别为558.57万元和360.40万元。
“如果是非上市公司或老板的自有资金，投资风格就会相对激进一些，反正亏了赚了都是他们自己的。”张鸣表示，还有一些青睐证券投资的上市公司，部分公司可能是主营业务景气度不高，想通过另类投资提高公司收益，也有公司是因为钱太多，拿出一小部分提升投资收益。
还未上市又手握大量现金的米哈游和莉莉丝，其理财、投资有更强的自主性。相较于传统行业，互联网新贵们也更青睐天使股权等高风险、高回报投资方式。
作者从工商信息中发现，米哈游和莉莉丝共同成为博裕安华（厦门）股权投资合伙企业的LP（有限合伙人），即通俗理解的“金主爸爸”，该项目管理人为知名私募投资机构博裕资本，已投资正序（上海）生物科技、深圳微远医疗科技等公司。
美团的龙珠资本也为市场称道，其与、、招商资本等合作，在新消费、芯片研发商等领域斩获颇丰。
（棱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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